《散戶大廳的故事》
最后的漲升
東北電事件后,三大證券報上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"惡炒"、"投機"、"泡沫"字眼,于是出現(xiàn)了一些爭論。一派認為"管理層不希望股市步幅如此之大,應(yīng)該慢牛常升","減少投機,扶持投資";另一派認為"對股市的管理應(yīng)以市場調(diào)控手段為主,減少行政干預","東北電是極少數(shù),大盤整體依然健康"...爭論聲中,行情延續(xù)。
隨著大盤的持續(xù)火爆,入市的新股民越來越多,每天開市時間,資金柜臺前都會排起長龍,人們拿著支票、成捆的鈔票、裝滿鈔票的皮包前來開戶。
客戶多了,交易也開始不暢了。幾次大盤的巨幅震蕩中,散戶大廳的刷卡機全部死機,無法委托,股票既賣不出也買不進,只能眼看著大盤狂瀉。許多人向營業(yè)部提意見,說這簡直就是關(guān)起門來打散戶,營業(yè)部服務(wù)人員回復說是上交所線路故障。然而附近別的營業(yè)部交易都正常,有人產(chǎn)生了懷疑,去樓上查看,很快有了結(jié)論,原來是營業(yè)部將樓下散戶廳的跑道掐了,5個跑道全部提供給了樓上的大戶。眾散戶氣憤,齊聲要求經(jīng)理下來當面質(zhì)疑。嚴重抗議聲中,有些散戶索性涌到樓上去大戶室委托了。
門口書攤的攤主進來做股票了。他一進來,很多人都笑著跟他打招呼,還立刻圍上了幾個人給他速成掃盲。
一個周四的下午,剛進營業(yè)部大廳,迎面碰上攤主。他正黑紅著臉、氣哼哼地說:"不做了。什么股票啊,我不做了"。他的聲音不小,很多人都在看他。有人小聲說:不知誰那么缺德,給他推薦了600XXX,這幾天正跌呢。
都在一個營業(yè)部,大家常說是有緣才聚到一起,相互之間大多很關(guān)照,很快有人為他請來了劉老師。劉老師不愧是教師出身,態(tài)度和藹,問了他的虧損情況,安慰他別著急,答應(yīng)帶著他一起做。有劉老師給他推薦股票,大家都放心了,圍著的人漸漸散去。
攤主跟著劉老師做了幾個星期,損失彌補回來后,立刻不做了,依舊在門口賣書,一提起股票,他就會說:"都說賺得快,我看賠得更快,股票這東西不能碰"。
大廳里,人越聚越多,大家象蟮魚一樣鉆來擠去。站在后面的大柱子那兒,前面是層層擁擠的人。站在后面,除了頂排的發(fā)展、馬鋼能看得見,其余看見的只是人頭,人頭。于是高朋和我坐到了屏幕前的椅子上。
我和高朋的股票都在07那屏,先是他的湖南海利,再翻屏就是魯北化工了。這一陣,魯北化工開始啟動,先從13回到15,接著又拉到了17。小陳和我終于熬出成果了,確實感到有些欣慰(96年底暴跌后,魯北化工逆市進入了長期上升通道,成了97、98年的大牛股,股價最高上漲至73元(折合為除權(quán)前價格)。魯北化工再次讓小陳和我感到吃驚,它竟然是一匹黑馬!已經(jīng)下馬的我們看著它越跑越遠)。
高朋也說魯北化工是支好股票,同時他還看好整個的07板塊。說這話的時候,是個行情火爆的下午,周圍一片嘈雜。坐在第二排的椅子上,高朋給我講著:"這07板塊,里面很多都是金子。明后年的黑馬多半會從這一屏中跑出來,包括你的魯北化工"。我轉(zhuǎn)過頭,有些詫異地看著他。"喔,看冰熊哦!"這時身后傳來一聲驚嘆,很快引來幾個人的回應(yīng):"哦!冰熊!"。我和高朋一齊向冰熊看,原來是冰熊那兒有一手4位數(shù)的單子成交,幾百萬。隔了半分鐘,"喔,看黑豹哦!"還是那個聲音。這次我沒看黑豹,而是回頭看聲音的發(fā)源地,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,一邊和左右的人說笑,一邊不時大聲感嘆兩聲,引得屏幕前的人左右來回看。股市里什么人都有,行情好時,能見到以各種方式表達喜悅之情的。
我看看高朋,他也在看那個人,沒什么表情,然后回過頭繼續(xù)給我講。在股市里,高朋總是很平靜,不溫不火的,沒見過他有什么情緒上的波動。跌宕起伏的股市里,有高朋在身邊,會覺得很踏實。
一點半,指數(shù)開始節(jié)節(jié)盤升,快到兩點的時候,就象吹起了沖鋒號,深滬股市快速上沖,爬坡,爬出了一個陡峭的坡,上證指數(shù)逐步接近了1000點整數(shù)關(guān)口。許多人開始隨著指數(shù)的攀升一起大聲讀著點位,就象火箭發(fā)射的倒計時,"997","998","999","1000點"!指數(shù)沖上了1000點,"哦--",人群一陣歡呼。這時候,前排坐著的一位老大爺站起身,走到屏幕前,轉(zhuǎn)過身來滿面笑容地沖著大家說:"老漢今年我七十四,辛辛苦苦,為單位操勞幾十年,每月只有四百塊錢的生活費。還是咱共產(chǎn)黨開的股市好,一個月就讓我掙了兩千多。我感謝共產(chǎn)黨!感謝咱們股市!"他一邊說,大家一邊樂,他話音剛落,有人高聲叫:"好!再來一段"。老大爺沖他們點點頭,似乎又要開說了。
"北京真不愧是相聲的發(fā)源地",我一邊笑一邊想。這時高朋在我耳邊說:"這個老頭每次行情打高時都會來上這么一段,每次說完后,大盤很快就會跌下來。他本人也是多次被深深套住,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賠了幾萬進去了"。我的笑容僵住了,轉(zhuǎn)過頭看著高朋,他的樣子很嚴肅:"今天又是這樣,看來大盤又該跌了"。聽著高朋的話,我感到了相反理論的強大震撼力,想起高朋說過的"散戶因為盲目才樂觀,因為愚昧而賠錢",一片歡笑聲中,我笑意全無,悵然若失地問:"難道大盤要跌了嗎?"這個問題是在問他,也是在問自己。高朋看看我,想了想,安慰說:"也許不會那么快"...
收盤了,大家擁擠著向門外走,我們也隨著人流出來。12月了,天氣卻依然暖和,陽光透過樹枝照在路面上,暖融融的。踏著樹影,我們邊走邊聊。
快到車站了,腳步慢下來,高朋會在這里上車。"往前走走吧,陽光好,冬天,走一走,對身體有好處",高朋說。高朋似乎很喜歡冬天的陽光,喜歡在陽光下漫步,最近一段時間,他常這么說。到了我要拐彎的路口了,腳步又一次越走越慢。"我陪你從前面走吧",我說。高朋笑了,說:"我陪你拐彎吧"。"真的"!我差點蹦起來。那段路很長,要走半個小時,又可以多聊一會兒了。
那一陣,陽光總是很充足。有時候我不禁想:"是真的很暖和,還是因為有高朋邊走邊講、有火爆的股市疊創(chuàng)新高?"
"暖冬",到了學校,聽見廣播里這樣說。望著頭上明亮的月空、望著閃爍的星星,高興地想:暖冬,牛市。
大盤跌了,在老大爺演講后的第三個交易日,那天下午上完課從廣播中聽到這個消息,心情不免有些沉重:不知魯北怎么樣了,不知大牛市會走多長,難道短短的9個月,牛市就要結(jié)束了?
調(diào)整之后,大盤再次上沖,不顧報紙頭條的利空消息,不顧"風險加大"的股評言論。這時,沉寂已久的馬鋼突然發(fā)力,幾天內(nèi)從3元一直漲到了4.2。
之后的一天,是嘈雜的散戶大廳中,大盤在高位尾市下滑。再后一天是周五,發(fā)展尾盤大幅下挫,放出了巨量,每一筆幾乎都是四位數(shù)的單子成交在顯示屏上,幾百萬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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