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《股民日記：一個夢囈者的自白》
第二部 [4月11日 星期一]
今天我和麗亞上天馬證券所去了，直接原因是她要我陪她，另一個原因是，離開3個月，
我忽然想念它了，想見到205室的難兄難弟。走進大廈，就遇上六爪，他激動地搖我的身子，
說：“你到哪去了，大家好記掛你�！�
我說：“生活太單調(diào)了，換一種方式�！�
他說：“還是你瀟灑�！�
“你現(xiàn)在好嗎？”
“到哪去好，大市這個能樣，大家都摔在地板上，一個人能拽著頭發(fā)上天？”
我不再問，一起上樓，我發(fā)現(xiàn)那個門神一樣的保安不在了，是一個半老的老頭在看門。
我問六爪：“哎，那個門神到哪去了，他可是鐵面無情的�！�
六爪冷笑一聲說：“你倒還記掛他，如果還是他把門，我們這些人現(xiàn)在有幾個還能進
大戶室，早擋在門外了！我們的資金和原來的比，只剩一個零頭了。你不知道，我們鬧過
一次哩�！�
在他略帶憤慨的敘述中，我得知了他們鬧事的大約情況。首先是夏堅被攔在門外，接
著又有三個原來的大戶被門衛(wèi)擋住了，其中一個不服氣地往里沖，門衛(wèi)一步跳到他的跟前，
伸出石臼一般的拳頭，嗵地打在他的胸口。下一個輪到瓶子了。某一天，股市突然大跌。
瓶子在半路上知道了，心急火燎，快速移動兩條肥腿，上了樓就往里走，耳邊聽得一聲喚，
她也不在意，又聽一聲喊，一個龐大的影子已經(jīng)橫在她的面前了。
“江主管關(guān)照了，你不能進大戶室了，到樓下大廳里去�！�
“什么，讓我下樓？”她的兩個小眼睛瞪得大大的，“你們把我趕出大戶室了？卸磨
殺驢啦！”她一邊叫著，一邊往里走。
青年門衛(wèi)一點不含糊，抓住她的手臂往外一拽。瓶子上腳不穩(wěn)，倒在地上。這下可好
了，瓶子是下角地方出身的人，自小見慣市井潑皮一類角色，也學得幾手，她也不像那些
扎領(lǐng)帶的大老爺們，要臉皮怕失身份，她才不，她是一個豎得起橫得下的婦道人家。她不
起來了，當即在地上打滾，又殺豬一般喊道：“不好了，打人啦，證券公司打人啦！沒得
我們老百姓活的了！股民輸錢，養(yǎng)肥這幫黑心賊……打起股民來啦……”
門衛(wèi)雖說鐵面無情，但以前對付的是男人，碰上這么一個，也手足無措。
瓶子繼續(xù)在地上打滾，沒有淚水的哭聲引來了許多人，股民總是幫股民，再說誰都不
敢擔保沒有被門神攔在外邊的一天。于是，群情激奮起來，有女的上前扶起瓶子，好言安
慰。有人要找汪見風評理。也有人斗膽拉住門衛(wèi)，讓他跟瓶子上醫(yī)院驗傷。足足鬧了兩個
小時才安生下來。
第二天青年門衛(wèi)就消失了，換了一個老頭。據(jù)說汪見風私下對人說：“放心，以前在
大戶室做的，一個都不朝外趕了，不管行情好壞，我們都風雨同舟。”
上了樓，就進205室。大家見了我，不免寒暄一番。我打量屋里，已沒幾個人，早先
濟濟一堂的局面不復(fù)存在了。六爪瓶子夫妻沒其它事忙，來的次數(shù)比別人多。袖珍小姐也
一個星期來個兩次，雖說也有損失，她依然不著急。
不免說到夏堅，袖珍小姐說：“要是他聽我的，不去上海，也不會多出這么些事�！�
我急忙問：“他去找股評家，結(jié)果怎樣呢？”
就有人接我的話。我這才聽說假藥一類的事。當時張一強手下的人打了電話，很快派
出所人來了，再過20分鐘，一位精神病醫(yī)生也趕到了。在這之前夏堅和張一強發(fā)生了推搡，
股評家說夏堅把他的頭頸弄傷了。派出所帶走了夏堅，醫(yī)生對他進行了測試，結(jié)果不言而
喻，是精神性強迫癥。警方給南京打來了電話，也沒有親人去接，只得由袖珍小姐和他的
一個朋友去上海，把他接回南京醫(yī)治。警方說，如果不是考慮精神因素，事情沒有這么簡
單。
夏堅回來后，還是不安寧，一直嚷嚷，說他沒有一點病，他的腦子清醒得很，是股評
家串通人陷害他。袖珍小姐不敢離開，始終陪著他。上午去玄武湖、九華山散步，下午到
夫子廟喝茶，讓他心里放松。一天他突然變了，絕口不提股評家、股市。他打開老爹留下
的塵封的箱子，拿出寫了一半的史書稿，閉了門，不見人。從此，天馬證券所里再沒見過
他的影子。
我心里一番感慨。再看來報到的一些人，人都精神不振，面色發(fā)黃、他們基本都是深
度套牢，抱定一個念頭，死豬不怕開水燙，不管它了。他們來，也不為看行情，只是覺得
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們轉(zhuǎn)悠。
正這時，老趙進來了，他依然是臉皮透光，精神十足。他見了我說：“聽說你逍遙去
了，好，好，這個世界鬧哄哄的，能逍遙的人不是很多。”
我說：“但我沒有逍遙下去，不是又回來了？”
老趙說：“回來也不錯，浪跡天下總有歸家的時候。另外，古人說，大隱隱于市，在
熱鬧的地方，還能做到心中有一片靜土，就非同一般了�！�
我說：“話說得不錯，可是對我們205室的人不合適，都套得死死的，心中怎么靜得
下來？”
老趙：“這也是他們應(yīng)該承受的。人總是要瘋狂，瘋狂過后就要付代價�？梢哉f，做
股票的朋友代表的是人類全體，理應(yīng)在地獄中受煎熬。煎熬總有到頭的時候，只怕到頭了，
他們解套了，到時又是老一套。”
幾個人一齊說：“這話講的是實情。”一會兒提到陳林，大家都相信他不在人世了，
說，還是他好，不管你界龍10萬股，還是三萬股，這無頭官司，現(xiàn)在與他都無關(guān)了。
我眼前便現(xiàn)出他的形象，整過容的陳林總讓人覺得不真實，不舒服。眼下除了我，還
有誰會知道他沒去天國，而在一個小山村中蟄伏下來呢？當然我不會多那個嘴。
今天一天，麗亞始終讓我陪著她，她懶洋洋地看著屏幕，一點股票買賣都沒有做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