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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股民日記:一個夢囈者的自白》


第二部 [1994年1月18日 星期二]__①

    早就應(yīng)該走了,卻一直拖到今天。我現(xiàn)在才明白自己是一個心腸很軟的人,我知道自己
必定要傷害麗亞,但在她身處厄境的時候,又不忍心棄她而去。其實我的準(zhǔn)備工作早就做完
了。我要帶的東西不多,全部塞進(jìn)了一個皮背囊。此外,我填寫了一張取款單,數(shù)字是2萬。
我要出走,必須帶錢。我覺得這是最低限度,我在她的身邊干了一年,這點報酬太不足道了,
我的身價十分便宜。我簽了她的名字,冒充得非常像,不可能有人分辨得清,到臨走前的一
刻,我才會把款子提出來。
    可就在萬事俱備的時候,發(fā)生了新的情況。昨天晚上我準(zhǔn)備了晚飯,喊了幾聲她都沒有
回音,我嘀咕著進(jìn)屋去叫她,跨進(jìn)門時心中猶豫了,是她把我逐出臥室的,我這么賤,她不
請我就進(jìn)去了?但遲疑一下我還是進(jìn)去了。
    床上攤開一條淺綠色的薄被子,顯出她身子錯曲的輪廓,她側(cè)身躺在被子里,長發(fā)盡向
一邊披灑下來,遮住了瞼。我說:“起來吧,吃飯了!
    她還是不語,我卻聽見了哼哼的呻吟,覺得不對,便伸出手,摸她的腦門,我大吃一驚,
她的腦袋燙得似一只爐子,一點汗都沒有,好像爐子太熱,汗都蒸干了。我說:“你病了,
病得不輕啊。”
    她睜開眼,眼里露出微弱的目光。
    “晚飯好了,你想吃嗎?”
    她費力地?fù)u頭。
    “我去請醫(yī)生,上家里來看病!辈坏人卦,我就要往外走。
    我已經(jīng)穿戴好,準(zhǔn)備出門了,“回來,回來!”她喊叫出來,而且一聲比一聲凄厲。我
只得走回去。
    “只要一會兒,醫(yī)生就會來了,看過病很快就會好的!
    “不需要,我知道自己為什么,我這不是病。不用請醫(yī)生。你從藥柜中找?guī)灼幊鰜砭?
可以了!
    我只得聽從她的吩咐,從藥柜中找出退燒藥片給她。她抬起身子,我便用軟墊子墊在她
背后。她服下藥,閉了眼,一會慢慢地睜開,眼里似乎清亮了些許。她說:“把手給我……”
    我心里還是嘀咕,但想到出逃,她捏我的手可能是有限的幾次了,就伸了過去。她握住
了我的手,慢慢地捏緊,這時我腦子中出現(xiàn)的是南美洲一種會捕捉小鳥的樹,她的手就像柔
軟而堅韌的樹條,把我的手牢牢地纏住。隨后把我的手移近她,在她的滾燙的頸子上、面頰
上、眼睛額頭上移動,上上下下,反來復(fù)去,我不明白她是用我的手來降溫,還是純粹是親
熱溫愛的表示。我的心徐徐地軟了,我想起她對我的好處,盡管有時對我非常狠,但還是不
乏真情。仿佛是一杯水潑在桌布上,我的心底濕了一片。
    “你今晚搬進(jìn)來往,好嗎?搬進(jìn)來住……”
    我不做聲。
    “那次我也狠了些,可是你要理解我……搬進(jìn)來好嗎?”
    我想我們同居一年了,再多幾天也沒區(qū)別,便點了點頭。
    我給她重新熬了稀粥,她就著醬菜、肉松,吃了一小碗。入夜了,我在另一頭睡下,月
亮徐徐地?fù)u過中天,清光從窗簾縫中漏進(jìn)。我不由想起紫玲,她入睡了嗎,她在睡夢中進(jìn)入
了出走的天地,她夢見的是我,還是她的哥?可是我卻躺在另一個女人的腳下,想起我和她
的種種關(guān)系,仿佛在演繹一個離奇的非人世的故事。我恍然入睡了。
    不知什么時候我被驚醒了,我的身子在席夢思床上顛動,一剎那以為遇上了地震,我連
忙坐起,這才發(fā)覺是麗亞制造了震動,她的雙腿弓起,身背蹦動著,猛烈地敲擊床面,嘴里
說著胡話:“不,我賬上的錢怎么就這么些……不對,不對……絕對不止這么些……你們都
在搶我的錢!”
    我上前喊著她,把她搖醒。她醒后定了好一會兒掉.喝了一口水,對我說:“你不要睡
那頭,睡到我一頭來,我心里發(fā)慌!
    雖然我心里勉強(qiáng),但想她是病人,只得依她。我剛睡過去,她就一把摟我在懷里,她的
身上依然發(fā)燙,而且濕濕的,出了汗,我便覺得不舒服。可是只要我有掙開的企圖,她就嘴
里嘟嘟囔囔,反而把我摟得更緊。好似她懷里非要有一個異性,她才能睡得安穩(wěn)踏實?墒
我卻有不妙的想象,我想起西游記,我就是唐僧,卻被一個吃人的老妖摟緊在懷里。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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