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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股民日記:一個夢囈者的自白》


第二部 [夏堅的故事(一)]__③

    吃完飯兩人分手。夏堅回家,正在播股評,他沒有聽進(jìn)去,卻把他恨的那位電話記住了
,抄在一張紙上,一遍一遍念:41895783,深深地刻進(jìn)腦子中去。到了夜里,他一邊背著號
碼一邊撥,一個數(shù)字都沒錯。鈴響了,他數(shù)著,已經(jīng)響6遍了,一個男人來接了,“哪位,
這么晚了……”他發(fā)覺那家伙的聲音同他說股評時差別很大,他在電臺里信心十足,像發(fā)進(jìn)
軍令,現(xiàn)在聽起來松松垮垮,像是一個酒糟鼻子發(fā)出的。
    夏堅沒有說話,很奇怪,一下子他說不出話,他是在想一句最毒的,最能刺傷他的話,
可是心中沒有調(diào)準(zhǔn)焦距,還沒想出來。股評家嘴里咕噥一句,就把電話掛斷了。他氣壞了,
重新?lián)芴柎a,鈴又響了,響了7遍,他心里一遍一遍在數(shù),很可能不來接了,那就得想別的
辦法。就這時那邊問話了: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他對著話筒說:“你說要漲到45元,是你
說的!……”他沒想到只說這么一句話,他剛才還以為自己會講一句非常惡毒的話,可臨到
頭只是講了實情。
    股評家一下沒有回答,好一會才說:“這個么……股市風(fēng)云千變?nèi)f化……”
    “你說的,到45元……”
    “原來主力想做上去的,但是有一個超級大機(jī)構(gòu)背叛了,提前出貨了,控制不住盤面,
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。”
    他心中在說,鬼話,騙人的鬼話,嘴里還是說:“你說的,一定做到45元……,你為什
么要騙……”他發(fā)覺自己的聲音哀婉,一點男性的剛強(qiáng)都沒有。
    股評家顯然沒有耐心了,一下子掛斷。他馬上再撥,那邊盲音。他不死心,繼續(xù)一遍一
遍撥,話筒中始終是可恨的嘟嘟嘟。這天晚上他歇歇停停,整整撥了三個小時,沒有一點結(jié)
果。
    第二天他醒來已經(jīng)是中午,懶洋洋地洗了臉,突然他又開始撥電話,鈴響不一會兒股評
家來接了,他似乎沒有戒心,睡一晚上可能淡忘了。夏堅心中很是不平,他說:“你說要到
45!”聲音兇狠,像一頭決斗的公雞。那邊一愣,回敬一句:“神經(jīng)!”就掛掉了。他頓
時憤怒起來,接連撥電話,又開始盲音了,F(xiàn)在起夏堅有一個堅定不移的任務(wù)了,那就是撥
41895783。只要想起他就撥,不管是什么時候,一天中找十個時間撥,冷不防有人來接,他
不至于廢掉這個電話不圖,而且股評家剛在電臺中說出去。
    他偶然還會股市,想到二樓樓口那個門神一般的警衛(wèi),心里就痛苦不堪,遠(yuǎn)遠(yuǎn)地望著再
也不走過去了。夏堅突然起程了,沒有人想到他會直奔上海,進(jìn)行他的近似于唐·吉河德式
的旅行。連袖珍小姐都不知道他的行蹤,可見他完全是一種孤獨行為。然而他的思維方式是
那么地沉重、堅硬,所以注定了只能鎩羽而歸。
    夏堅到上海已經(jīng)傍晚了,出了車站暮靄漸重,突然間華燈齊放,他感到眼前發(fā)眩,四周
都是人,被白光照著,又都有些變形,仿佛都是魚,在空明的水中擠來擠去。他腦中浮起了
“風(fēng)蕭蕭兮易水寒”的句子,似乎自己也是那個義無反顧的荊柯,只不過這里沒有易水,而
有一條泛著華彩和喧囂的黃浦江。他肚子餓了,卻顧不得吃,直奔電話亭。41895783。不通
,再撥一遍,還是不通。再撥。通了,他屏住呼吸等待。股評家來接電話了,是一副熱情的
口吻。他說:“我已經(jīng)到上海了。”對方愣了一下,他繼續(xù)沒頭沒腦說,我到上海了。股評
家意識到不對,變了聲調(diào):“你是誰?”他說:“我是一直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。我打了半
個月了……你不想接,我趕來了,想當(dāng)面見你!
    對方沉默一會,輕蔑而惡狠狠地扔出一個詞:“小丑!”隨即掛機(jī)。夏堅憤怒了,他是
荊柯,卻把他當(dāng)作小丑,太無禮了,土可殺不可辱,好啊,現(xiàn)在他又多了一條當(dāng)面問清的理
由。他重新?lián)茈娫挘?1895783,他心里攢足了勁,等對方一接電話,就像投槍一樣擲過去。
一遍又一遍,都是盲音,他仍不泄氣,后邊等打電話的人不耐煩了。他無奈地放下電話,向
前走去,走過一條又一條街,徒步穿過半個上海,一直走到外灘。黑洞洞的黃浦江水的皺折
里閃動著妖冶的光環(huán)。他意識到今天沒戲了。找了一個地方潦草地住下來。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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